
不合时宜的过渡者
“这里充斥着让人痛恨的自以为是,以及一个年轻人不知深浅的狂妄。”这是许知远第一本书《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的序言中的一句话。这可能是他目前最为知名的一本书,如同序言中谈及的狂妄一样为人所知的同时也为人所诟病。
知道许知远是从《十三邀》开始的,三季全追着看完。(《十三邀》的完整版比剪辑版有意思)前提是愿意花几个小时看这样的一个访谈节目。从《十三邀》到单读再重新回到许知远。惊叹的是许知远这些年来许多方面好像都没有改变,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狂妄、笃定、自由。意外的收获了许多事物间的联系。
一直很好奇的为什么许知远老是喜欢穿人字拖鞋,意外的在这本书里找到了答案。
“愚蠢的人无法理解拖鞋对于大学的重要性,更不会欣赏那种动人的声响。学校里的“着装整齐”意味着什么,各种场所对于拖鞋的封杀意味着什么?大学不是一个普通的社会机构,这里的人也不需要为一个统一的目标而努力。一些教育者在感慨拖鞋学士的邋遢与不合规范。北大的一位学生穿着拖鞋就去应聘,满脸的散漫不经。这则故事在成为每年的毕业分配会上的经典反面教材,校方强调毕业生应该如何包装自己。然而我却感谢这位可爱的师兄,他出色地继承了北大的藐视社会规范的自由传统。
如果有一天,我们看到偌大的校园同样是着装一丝不苟,看不到各种颜色的拖鞋在以各种不同节奏拍打地板,这才是一种悲哀。”
前不久看到在姚晨新片《送我上青云》在单读的分享会上,许老师居然也是穿着拖鞋的,不免有点震惊的同时也有欣喜。他终究还是一如既往的穿着他的人字拖鞋,还不被禁锢于大学里。
乏味的大学
大学越来越像工厂,流水线生产同样的产品,生产力在不断提高的同时,我们的生存空间却越来越小。分数、出国、赚钱,现在的学生的道路似乎被限制到如此狭窄。他们日益繁忙,却不知道为何繁忙,我们过多的把大学看成一个学习知识的地方,死亡的知识拥挤了我们充满活力的心灵。大学也越来越变成一个学习机构,我们在这里寻找到生存的技巧而不是如何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所以我们越来越被要求去适应这个社会,而不是保持自己。
20世纪30年代,梅贻琦校长在与北京教育界的闲聊中,自嘲教育界之于政府,好比妓女之于嫖客,因为人家出钱,所以你要符合他们的要求。梅校长实在是不知足,那时大学的尖锐和自主性令多少今天的学者感慨。
而被视作官方组织的学生会成了校园内最大的摆设。根据西方大学的演进历史,学生会的存在是为了在教师与校方之间,争取学生的权益,它带有强烈的民间色彩。但是,显然中国大学的学生会普遍是学校的附庸,他们无条件地传达校方的意见。
正是因为知道年轻时的许知远免不了对大学的挖苦,但是看过以后仍然不免的得感慨,许多的事变了,但是依然有许多的事被保留了下来,甚至于有些变本加厉。但是许知远已经是在中国最高学府之一的北京大学求学了,我的一位老师曾经对我们说过“我们的学校就是这样的,学生没什么自由和选择,但是没办法。只有越知名,分数越高的学校拥有的自由才越大。但是这里已经是这个城市相对来说最包容的地方了可能,它可以容纳各种人留在这里,就像我。”
在路上寻找灵魂
当然这些美妙的感觉被在那些路上的冒险所掩盖。他们似乎在通过这些接连不断的性与历险来掩盖这些对生命的追问。在很多时候,他们对自己的行为甚至感到动摇,萨尔会说:“他们并不快乐,因为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他们是这样的,仿佛在阴森的石头地窖中生活,现在正走上地面,是卑劣的美国嬉皮士、新出现的垮掉的一代。而未来呢?真的是“倒霉的日子终将到来,你们攀着的气球,再好也不会不往下落,何况那还是一只莫须有的气球。你们会飘到西海岸,可回来时,就得他妈的狼狈不堪,自讨苦吃”。外表的放荡与内心世界的脆弱就这样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或许也是“垮掉一代”最动人之所在。对于生命希望的渴求,让他们不断地在路上。
跛 那些忧伤的年轻人
“迷惘的一代”的作家们在30岁左右就成了国际知名人士。1930年,美国人甚至第一次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尽管辛克莱·刘易斯在《大街》里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他的年纪也大了一些,也尽管他的获奖更多是由于美国经济、政治地位的崛起。但是,谁又能否认,此时由“迷惘的一代”们创造的美国文化已经开始摆脱幼稚了呢?一方面,他们要感谢“到欧洲去,到欧洲去”的伟大号召,另一方面他们也应该感谢19世纪90年代那批人为他们做出的牺牲。文学批评家拉泽尔·奇夫认为,20年代“迷惘的一代”作家之所以被人发现与接受是因为他们引起的巨大社会震动的后果在很大程度上已经由19世纪90年代那些作家代为受过了。那些今天已经被人遗忘的名字与青年,成为海明威的垫脚石,前者比后者更加迷惘。许晖讲的没有错,他们的确是过渡的一代,新出的那本《“60年代”气质》中无处不在的忧伤与被牺牲感不断地强调着这一点。但谁又不身处过渡之中呢?而对于中国来讲,海明威那一代何时才会出现呢?从1890年到1920年,整整30年间,那一代青年同样是过渡,在等待辉煌。
当我在鄙薄了90年代中期平庸的校园之后,我必须承认,那些在新技术影响下、于1998年后入学的青年的确有了更多的选择机会。他们也并非像我过去认为的那样没有头脑、没有感情,新资讯革命让他们的知识层次更丰富,也更加独立、强调个人主义。而新技术革命所带来的全球化现象,则让他们真的与巴黎、纽约生活在一起。他们或许快乐多于忧伤,但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说不忧伤就是缺乏人文关怀。
好了,我已经在青春的时空中穿梭了一个世纪了,并且不无自恋地让自己回到了1997年,那个脸上长满粉刺的青年时代。我不断地提及历史,又不断地否认过去。我知道我无法看清楚未来,但是我越来越清晰地听到召唤的声音。这声音令我的情绪再次激昂,它提醒我不管身在何处,我都必须不懈地学习。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像1890年代那批美国青年那样最终被淹没,还是像菲茨杰拉德一样留下痕迹。但有一点很清楚,我必须不断地吸收世界上最杰出的思想文化,它比自我回忆更有建设性,即使是过渡的一代,我也希望这种过渡更加坚实。
《那些忧伤的年轻人》是我十分喜欢的一本书,也是我真正开始去阅读许知远的书的开始。理性、包容、正确的因素实在太多了这些年,反而是许知远展现的笃定、自信、偏见、不合时宜更加吸引我。这些年来他的身上仍然存在着很大部分属于的过渡者成分。对于主流的怀疑,对于自身的探索从这本书中已经可以窥见一二。赞美或许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但是只有赞美可能会适得其反。属于过渡者的怀疑、批判、不合时宜也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许知远已经坚持了20多年。如果你不喜欢荧幕中的许知远,那很大概率也会不喜欢书中的许知远。但是如果你是对他对过往对笃定保有好奇心,那这本书可能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十年以来,比我更年轻的一代,就处于这样一个时代。人们相信体制、资本、统计数字,却不相信个人意志。大部分人要么放弃自己对个人独特性的坚持,要么躲入一个封闭、自溺的小世界。我期待我曾经历的迷惘与焦灼,也对他们有所启发。